阿梵达

春去也

敬我后生杀伐果决的盛世魔君,

忆我旧时襟怀磊落的温柔少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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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洛,阿洛!”

竹林间传来宁婴婴的声音,婉转动听宛如飞鸟相鸣,令人听之愉悦。

洛冰河裤腿高卷,正蹲在河边打水。宁婴婴来得让他猝不及防,他放下木桶,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摆边抹了抹,只能以这幅邋遢的模样见宁婴婴。

洛冰河道:“宁师姐。”

宁婴婴走在竹林间的小径上,步子轻快愉悦,听到洛冰河这样叫她,她直摇头道:“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,叫婴婴就好。”

洛冰河没有改口,选择沉默。宁婴婴也没有太纠结,她偏头看向地上的木桶,问道:“阿洛你在打水啊?你继续不用管我,不过你打水要做什么?”

洛冰河拎起木桶继续打水,“师尊让我给竹林浇水。”

“……”

宁婴婴回头,望着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翠绿茫茫的竹林,忍不住憋屈道:“师尊在想什么啊?竹林这么大一片,你一个人怎么浇得过来,再说清净峰的竹子用浇吗?师尊这……”

她还没说完,洛冰河已经提着木桶径直越过她准备去浇竹林,宁婴婴连忙跟上,望着洛冰河提水桶提得吃力,她不忍心想帮洛冰河分担一些重量,手伸出去不小心触碰到了洛冰河的手,洛冰河手一抖,水桶落地,咕噜咕噜滚了一圈,洛冰河卷着裤腿还好,宁婴婴小腿以下都湿透了。

“对不起,宁师姐,你快回去换件干净的衣裳吧。”

宁婴婴摇头,“没事,陪你浇水也会湿,我像阿洛一样把裤子卷起来就好。”

慌乱一阵,二人总算能开始浇水了。

宁婴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沈清秋要让洛冰河做这种多余又吃力的事,她打算回去以后跟沈清秋说一下,希望沈清秋能给洛冰河免去这苦差事。

“我已经习惯了。”洛冰河浇好一片竹子,打算浇下一片。

宁婴婴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,气得都快跳脚了,“什么叫习惯呀!阿洛你这个死脑筋!”

“每天看着幽静的竹林,没有人闹喧嚣,还颇为自在。”洛冰河是真的不以为意,这活儿起码比明帆给他安排的要好很多。

宁婴婴没说话了,周遭安静下来,洛冰河察觉到不对,宁婴婴捧着水往一旁的竹子胡乱地泼,眼里闪烁着委屈和不甘的光芒。

洛冰河恍然大悟,“也不是不喜欢有人……宁师姐来我很高兴。”

“哗啦”被泼了一脸水花,洛冰河懵然地擦拭脸上的水,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泼,宁婴婴咯咯笑道:“阿洛真是个死脑筋。”

待二人浇完竹林,已至晌午,明明都累得不行,宁婴婴却还是不走。

“宁师姐,我那里只有干粮……”

“叫我婴婴啦!没事我不饿,带我走好嘛我想看阿洛抄诗。”

宁婴婴方才问洛冰河接下来要做什么,洛冰河说沈清秋还交给了他一项任务,就是誊抄清净峰里的诗书,有些诗书留存时间过长已经保存不住了。宁婴婴一听就来了兴致,闹着要看洛冰河抄书。

洛冰河经不住缠,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。

一开始听说洛冰河睡柴房,宁婴婴是很不满的,可当真进去以后,宁婴婴便怀疑道:“这真的是柴房?”

这房间收拾的极其整洁,床是床,桌是桌,只有角落里的一捆捆柴才稍微显现出柴房的样子。

很快宁婴婴就发现了,被褥枕头是衣服剪成的布包着干草,桌子仔细看还有割据木头的痕迹,这些东西都是洛冰河亲手做的。

洛冰河没有说出口。

因为明帆他们最近没来检查,这些东西才得以保存,不然今天就得让宁婴婴坐在柴房地上了。

洛冰河搬出来一箱书,开始着手誊抄书籍的工作。

这里没有板凳,二人都是坐在洛冰河刚铺就出来的草垫上,宁婴婴也没显磕,只是专注地看洛冰河誊抄书。洛冰河心里不由自主地泛上丝丝温暖。

“春去也,多谢洛城人。弱柳从风疑举袂,丛兰裛露似沾巾。独坐亦含嚬。”

宁婴婴偶尔会将诗一句一句念出来,而这首诗格外引她注意,“阿洛,洛城这个城和你姓一样唉!”

洛冰河笑了出来,手一顿,一点墨迹晕在纸上,这张纸算是抄废了,重抄。

“阿洛,光抄诗多无聊啊,你跟我说说这首诗的意思呗,我觉得我读懂了,又好像没读懂,模模糊糊的。”

“好啊,”有宁婴婴作陪,洛冰河心情也愉悦了许多,“这首诗在感叹春天已经过去了,诗人临行时与洛城的人谢别。柳枝柔弱随风飞扬似是人在挥举衣袂,丛丛兰花沾着露水像是打湿了的手巾。诗人即使独自坐着也皱眉惆怅。”

  “惆怅?你看我像吗?”宁婴婴说罢,故作眉头紧锁的样子,小脸皱成一团,怎么看怎么违和。

洛冰河笑道:“像极了。”









宁婴婴是被冷风吹醒的。

醒来时,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黑如泼墨的夜空,第二眼看到的身边的人。

那人斜倚在自己身侧,手杵着脸,笑得灿烂:“醒了?”

   

面前这个人,样貌相没变多少,额头多出来一个如血的印记,只是多出来这么个东西,却像变了个人一般。

   

是了,是面前这个人,她伤心欲绝,以为他已身死魂消在绝地谷,却不想他安然无恙,还带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人,一把火烧了清净峰。

   

洛冰河放火烧山的途中,她不小心晕了过去,醒来便在这里,在一艘随水飘摇的小舟上。

宁婴婴睡得头疼,起身坐起来,身上的黑色外衣滑落下来,冷风席卷了她整个身子。洛冰河将他的衣服重新盖回去,道:“你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,婴婴。”

这声婴婴叫的宁婴婴又是一抖。

她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叫法。

她曾想过那个死脑筋任人欺负的少年不好意思地唤她婴婴,却没想过他变成魔族圣君来款款温柔地叫自己。

宁婴婴裹紧衣服,环看四周。

烟雾弥漫,火势冲天,一条河仿佛割裂了一个世界。

河边那片看不见尽头的茂密竹林被烧的一片焦黑,混在漆黑的夜色里,随风而来的还有呛鼻的烟味,宁婴婴咳嗽了两声,实在太过呛人,她还被呛出了几滴泪。

曾经存在过的东西,原来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消失。

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宁婴婴的眼角,洛冰河替宁婴婴拭去眼泪,宁婴婴被呛的脸色发白,眼角带泪。

“丛兰裛露似沾巾……”洛冰河若有所思道。

都这个时候了,洛冰河还有心思调笑。这是他们才懂得故事。

宁婴婴给自己擦去眼泪,勉强笑道:“独坐亦含嚬。你看我像吗?”

洛冰河道:“不像。”

“以后我们再也不用睡柴房了,怎么会皱眉惆怅呢?”

   

洛冰河说的是对未来的向往,神采奕奕,无比期冀。

   

宁婴婴只感受到寒冷,将衣服又裹紧了一层。

只是她不想离开,她念旧而已;只是要去新的地方,她不安而已;只是沈清秋也曾是自己的师尊,她不习惯没有他而已;只是洛冰河变强了,不再受人欺负,她欣慰感动而已。

她想她总有一天会习惯的,但不是现在。

河面上到映着滔天的火势,宁婴婴忽然记起那首曾抄过的诗还有下半截。

春去也。共惜艳阳年。犹有桃花流水上,无辞竹叶醉尊前。惟待见青天。

这首诗名为——

春去也。

春,去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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